听说对面的阿澜回来了。
阿澜是我小时候的玩伴，他家就在我家对面。我们一起上小学，一起上初中，都是在一个班上的。可是初中毕业以后，他就出去打工了，而且从来就没有回来过。偶尔他会给家里汇回来一些钱，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在外面是做什么的。五年前，他的父母相继去世，他也没有回来。他们家的老房子因为没有人照料，就变得越来越破旧了。
这一次他是突然回来的，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的那栋房子，应该是在深夜里吧。直到第二天早上，大家看到了敞开的门才意识到有人回来了。有几个好奇的小孩子凑到门前往里面看，就看到了一个人在里面打扫屋子，那个人还朝他们微笑，但是他们都不认识他。后来又有几个大人走近了去看，他们就认出了阿澜，并且很快就把消息传播开来了。
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，等我看到阿澜家里已经没有别人了，我就走了过去。
他看到我并没有感觉很惊奇，只是我感觉他对来我说已经很陌生了。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，儿时的他是那么瘦小虚弱，不堪一击，现在的他是那么强壮有力，目光如炬，好像能看透人的心思一样。我们互相寒暄了一番就开始讲些别的，但是我发现他说的很多话我都听不懂。他在外面闯荡了很多年，经历了很多事情，变得见识不凡谈吐不俗，而我只是一个乡下的农民，没有见过什么世面，我看着他口若悬河，不免感到一点点自卑和嫉妒。
尽管这样，我还是极力邀请他晚上到我家里去吃饭，欢迎他回来，为他洗尘。他并没有很推辞，只是忽然问了我一个问题：
“你相信上帝的存在吗？”
我对他这个问题有点摸不着头脑，感到很纳闷。但是他久久的用一种虔诚的眼光盯着我，让我很害怕。
我知道最近村子里经常有一些妇人晚上聚在一起诵经祷告，神经兮兮的，好像着了魔一样。然后还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，什么上帝基督世人罪过地狱天堂来生等等。好像是突然之间刮起这阵风的。我虽然并不反对，但是也觉得有点可笑，农村里的人就应该好好种田，学什么人家信教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我答非所问的对阿澜说。
因为我没有看到过上帝，所以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存在的。我在电视里看到过讲外星人的片子，那些科学家就是那样说的。
阿澜也没有显得很失望，他只是拉着我到了房角的一个架子旁边。那是一个放脸盆的架子，有三层，每层上面都放着一个很干净的脸盆，很明显是阿澜回来以后清理的。阿澜让我看最上面的那个脸盆。那个脸盆看起来用了很多年，好像是七八十年代的东西，因为脸盆底部写着某某供销社的字样，还有很多老式的花纹，而且铁皮外面的搪瓷有好多破碎的地方，好像以前经常被摔到地上一样。里面什么也没有，空荡荡的。
“没有什么啊。”我转过头去看阿澜。
“你再看。”阿澜示意我。
我再把头转过去看，发现里面已经盛满了清水，而且水里面多了一条黑色的肥壮的鲤鱼。我惊呆了，愣在那里，不知所措。这是怎么回事？刚才明明什么也没有的，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呢？
“这个……”我惊魂未定的看着阿澜，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“你把这条鱼带回去吧，我晚上去你家吃饭。”
阿澜没有解释，还拉着我到了厨房，给我找了一个塑料袋。他说：
“你晚上就把那条鱼杀了，做个菜吧，我喜欢吃鱼。”
阿澜把鱼捉出来放在塑料袋里，交到我手上。我提着鱼恍恍惚惚的就走回家了。我把鱼倒在水桶里，它还是活蹦乱跳的。我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，我家旁边的河里就有很多种这样的鱼。我只是觉得奇怪，阿澜是怎么把它变出来的。
很快就到了傍晚，太阳也落山了。我也实在是想不清楚，就开始剖鱼了。
鱼儿肚子很鼓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。果然，剖开以后就有一样东西掉了出来。我又是吃了一惊，但我还是很好奇的把那个东西从满是血水的池子里拿出来。
那是一块布条。我把它展开，洗干净了，然后就看到写在上面的一行字：
“我知道你哥哥在哪里。”
犹如五雷轰顶，我一下子没有任何意识了，瘫到在地上。
那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，我几乎都忘记了。
我哥哥跟我是双胞胎，我们虽然长得很像，但是性格一点都不像。他为人正直，谦虚礼貌，助人为乐，是一个堂堂君子。而我贪小便宜，好酒好色，赌博骗钱，是一个十足的混帐无赖。那时候我喜欢上了我的一个堂妹，并且跟她发生了关系。当然，是我强迫她的。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让我哥哥知道了，大概是因为他跟我是双胞胎，能够感应得到吧。有一天晚上，他就跟我说起了这件事情，并且严厉的斥责我这是大逆不道有违伦理道德有伤风化的兽行。而我害怕他把这件事情说出去，并且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，一狠心就把他给杀了，并且把他的尸体就埋在我们家的后院。
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。大家都以为我哥哥跟阿澜一样，是出去打工了，也没有人怀疑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，别人都猜测他是在大城市里发达了，不想再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。只有我自己知道。那件事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了，我本来已经开始淡忘了，然而这一下子又让我想起来了，而且害怕得要死。
阿澜他真的知道吗？还是在骗我？如果他真的知道，他是想要勒索我呢，还是想要举报我呢？
正在我想的时候，阿澜进来了。他看到我坐在地上，手里拿着布条，就已经知道我已经读了那行字。
他站在我旁边，低头看着我，又问了我一遍：
“你相信上帝的存在吗？”
我坐在地上，仰头看着他，觉得他很伟大。
我就那样一直看着他，他也那样一直看着我，慈眉善目，一脸安详。过了好长时间，我们都没有动弹，也没有说话。后来我眨了一下眼睛。
“你知道我哥哥在哪里？”我问他。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他说。
“那他在哪里？”
阿澜停顿了一会儿，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，只是说：
“他成了圣徒。”
我不知道什么是圣徒，满脑子疑惑。但是我确定阿澜已经知道我哥怎么样了，那就是我把我哥杀了。我有点害怕，琢磨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。如果他知道了，我是不是应该求他保守秘密呢？或者也把他给杀了？但是他有没有告诉其他人呢？我不知道。从他的口气中看得出来，我哥好像还活着。真是奇怪。难道那一晚上